点击蓝字 关注我们
⟪历史感应统纪⟫卷一
后汉书?一
光武
【原文】
光武，持节度河，镇慰州郡。除王莽苛政，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至邯郸，或说光武曰，赤眉在河东，但决水灌之，百万之众，可使为鱼。光武不答，乃北徇[1]蓟。王郎移檄[2]，购[3]光武十万户。光武南走，天寒，面皆破裂。至滹沱河[4]，无船，适遇冰合，得过，未毕数车而陷。进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夫指曰，信都郡为长安守，去此八十里。光武驰赴之，信都太守任光，开门出迎。（光武帝纪）
【评语】
光武不忍以百万之众为鱼，故滹沱无船，河冰遂合。下博失道[5]，老夫指路。虽云天命有归，亦帝好生之大德有以致之。孟子曰，天下惟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万世不刊之论[6]也。
【注释】
[1]徇：读作x?n，行。
[2]移檄：发布文告晓示
[3]购：悬赏。
[4]滹沱河：河北省西部河流。滹，读作hū。
[5]失道：迷路。
[6]不刊之论：指不可磨灭和不可改动的言论。刊，削除，古代把字写在竹简上，有错误就削去。
【译白】
光武帝，名刘秀，东汉王朝开国皇帝，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新莽（王莽篡汉后，改国号为“新”，史称“新莽”）末年，海内分崩，天下大乱，身为一介布衣却有着前朝血统的刘秀在家乡乘势起兵。公元25年，刘秀与更始政权公开决裂（公元23年二月，绿林军拥立西汉皇族成员刘玄为帝，恢复汉朝国号，年号为“更始”，史称“玄汉”。消灭王莽政权后，统治天下两年。公元25年九月，赤眉军攻入长安，更始帝投降赤眉军，更始政权灭亡。不久，刘玄被赤眉军杀死），于河北登基称帝，为表刘氏重兴之意，仍以“汉”为其国号，史称“东汉”。此后，刘秀逐步扫平各方势力，最终统一中国。刘秀在位三十二年，社会逐渐从新朝末年的动荡中恢复，故称“光武中兴”。 当初刘秀持着符节渡过黄河，一路平定抚慰各州郡百姓，废除王莽的苛政，官吏和百姓们都欢欣鼓舞，争相杀牛敬酒迎接慰劳。至邯郸时，有人对光武说：“赤眉军现在河东，只要决开河堤用水倒灌他们，可以令百万敌众顿时成为鱼虾。”光武不答应，继续沿蓟州向北行进。王郎张贴告示，以十万户侯为悬赏，收购光武的首级。光武只得向南走。由于天气寒冷，兵士们的脸都冻得破裂了。至滹沱河，没有渡船，恰逢冰封河面，只得踩冰前行，还未完全到达对岸时，有几辆车陷进了河里。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达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往。此时有位白衣老人过来指路说：“信都郡是长安的门户，离此地八十里。”光武赶紧率领部队奔往信都。信都郡太守任光，开门出城迎接。（《光武帝纪》）
【评语】
光武帝不忍以百万之敌众被淹死，所以过滹沱河虽无船，而河冰封合。下博城下迷路，又蒙老人引导。虽说天命有归，也是光武帝好生的功德所感致。孟子说：“唯有不好杀人的人才能统一天下。”确是万世不变之定论！
章帝
【原文】
元和二年，春正月，诏曰，人有产子者，复勿算[1]三岁。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算一岁。著[2]为令。（章帝纪）
【评语】
按宋史韩综传，仁宗春秋高，未有嗣。韩宗彦上书曰，汉章帝诏诸怀妊者赐胎养谷，复其夫勿算一岁。臣考寻世次，帝子八人，长则和帝，而质安以下诸帝，皆其系胄[3]。请修胎养之令。且曰，人君务蕃育[4]其民，则天亦昌衍其子孙矣。
【注释】
[1]复勿算：免除徭役。
[2]著：明确。
[3]系胄：后裔，子孙。胄，读作zh?u。
[4]蕃育：繁衍。蕃，读作f?n。
【译白】
汉章帝，名刘炟，东汉第三位皇帝。他为人宽容仁厚，爱好儒学，年轻时颇受其父明帝的器重，即位后励精图治，光大祖业。他注重农桑，兴修水利，减轻徭役，衣食朴素，实行“与民休息”，减轻农民负担，鼓励垦荒，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内政方面，他一改东汉前期苛酷政治，删除残酷刑律五十多条，实行仁政、宽政。此时政治清明，经济繁荣，是与汉明帝共称为“明章之治”的东汉盛世。
元和二年（85）春正月，章帝下诏说：“生孩子的人家，可免除三年赋税和徭役。怀孕的妇女，赐谷物养胎，每人三十斗。同时免除她丈夫一年赋税和徭役。”明文列入国家法令中。（《章帝纪》）
【评语】
《宋史?韩综传》中记载：宋仁宗年事已高，还没有子嗣。韩宗彦上书说：“汉章帝为奖励生育，下令赐给天下孕妇养胎谷，同时免除她丈夫一年赋税和徭役。我考寻过汉章帝家族世系，他有八个儿子，长子是汉和帝，而汉质帝、汉安帝以下诸位皇帝，都是汉和帝的子孙后裔。故而请求陛下颁布奖励生育的法令。”韩宗彦还说：“国君只有奖励百姓生育，上天才会令皇家子孙后代兴旺啊！”
邓太后
【原文】
邓太后，幸洛阳寺，及若卢狱，录[1]囚徒（若卢，狱名）。有囚实不杀人，而被拷自诬。将去，举头若欲自诉。太后觉之，呼还问状，具得枉实。即收洛阳令抵罪。行未还宫，澍雨[2]大降。（安帝纪）
【评语】
此等感应，史书所载不一。唯以太后而能留心民命如此，足以母仪天下无愧矣。
【注释】
[1]录：巡视检查。
[2]澍雨：及时雨。澍，读作sh?。
【译白】
邓太后是汉和帝的皇后，名绥。元兴元年（105）汉和帝刘肇死后，邓绥先后策立殇帝、安帝，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执政达十七年。永初二年（108）夏，京师旱灾，邓太后亲临洛阳官舍，到若庐监狱，巡视检查有否冤狱。有一囚徒实际没有杀人，却因严刑拷打被迫认罪，在太后将要离开的时候，他抬起头像要诉说什么。邓太后察觉了，马上将他叫转回来询问他的情况，全部了解了他受冤枉的一切事实，立刻逮捕洛阳令下狱抵罪。邓太后一行还没有回到宫里，天就下起了及时雨。（《安帝纪》）
【评语】
此类天人感应的事例，史书中所载很多。唯有邓太后能如此留心百姓性命，足以母仪天下而无愧啊！
阎皇后 阎显
【原文】
阎皇后，兄弟显、景，并为卿，校典禁兵。后谮[1]皇太子，废为济阴王。安帝崩，少帝立，阎太后临朝。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风有司奏宝与樊丰，谢恽，周广等阿党[2]，互作威福。丰，恽，广皆下狱死，家属徙比景（县名，属日南郡）。贬宝，遣就国，宝自杀。于是景兄弟威福自由。少帝薨，中黄门孙程等，迎济阴王为帝。显，景，晏及其党皆伏诛。迁太后于离宫，家属徙比景。（阎皇后纪）
【评语】
妇人用事，欲富贵其兄弟，亦人之恒情。不知为政当举贤才，非贤才而使为政，即子产所谓未能操刀而使之割，实伤之也。况诬废太子以求专政耶。卒至自身幽禁，兄弟坐诛，何若邓后善自谦抑，己与家族，身名俱泰也。然樊丰耿宝，诬陷杨震致死，其受显等之报，亦正天道好还也。按邓太后，即阎后从姑[3]。安帝立阎为后时，邓太后尚亲政。和帝欲官邓氏，后辄哀请谦让，故兄骘[4]，终帝世不过中郎将。及临朝，诏检敕邓氏宾客亲属，犯罪无所假贷[5]。安帝即位，封邓骘及弟悝，宏，阊皆为列侯，辞不受。人皆嘉其有让。此由邓禹有义方之训，故后人得保其令誉。是故爱子孙者，宜有家教。而择配偶者，必当尚德也。
【注释】
[1]谮：读作z?n，诬陷，中伤。
[2]阿党：逢迎上意，徇私枉法；比附于下，结党营私。
[3]从姑：父亲的叔伯姐妹。
[4]骘：读作zh?。
[5]假贷：宽宥，饶恕。
【译白】
阎皇后，名阎姬。她一心想独占汉安帝专宠，深怀妒忌。安帝临幸宫人李氏，生皇子刘保，阎皇后鸩杀了李氏。安帝建光元年（121），邓太后去世，安帝开始亲理政事。阎皇后的兄弟阎显、阎景都为卿校，掌管禁兵。阎皇后竟谗言陷害皇太子刘保，将他废为济阴王。安帝去世，少帝立，由阎太后临朝听政。阎显等忌妒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暗中指使有关部属参奏耿宝与樊丰、谢恽、周广等结党营私，一起作威作福，使得樊丰、谢恽、周广等人都下狱而死，其家属被流放到比景县。贬耿宝为则亭侯，遣送回自己的封国，途中逼耿宝自杀身亡。于是阎显兄弟都居权要，作威作福，自由自在。少帝去世，中黄门孙程等拥立济阴王，是为顺帝。阎显、阎景、阎晏及其同党皆被诛杀，阎太后被迁住离宫，其家属被流放到比景县。（《阎皇后纪》）
【评语】
妇人掌权，希望娘家兄弟富贵发达，本是人之常情。但不知参政当推举贤才，不是贤才的人而让他参政，那就像郑国大夫子产所说的那样：“不会拿刀而让他去割砍，结果伤的只能是他自己。”更何况诬陷废黜太子，只是为了让自己把持朝政呢？弄到后来自身被幽禁，兄弟株连被杀。何如邓太后善于谦逊自抑，自己与家族，身名俱佳。然而樊丰、耿宝，诬陷杨震致死，他们受阎显等陷害致死，也正是天道好还。
又，邓太后，即阎皇后的堂姑母。安帝立阎姬为皇后时，邓太后还在过问朝政。当初汉和帝要为邓氏娘家人封官，邓太后则恳请谦让推辞，所以她的兄长邓骘，到和帝去世时仍不过是个中郎将。等到邓太后主持朝政时，下令检查邓氏宾客亲属，凡有犯罪，一概不予放过。安帝即位后，
又封邓骘和他弟弟邓悝、邓宏、邓阊等皆为列侯，他们都推辞不受。世人无不称赞。这都是由于邓禹家教有义有方，故而后人能保有好声誉。因此爱子孙者，应有善家教。而择配偶者，尤当注重品德。
灵帝
【原文】
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共谮毁之。中常王甫，枉杀勃海王悝，及妃宋氏，后之姑也。恐后怨之，乃构言[1]皇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收玺绶[2]。后以忧死，父及兄弟并诛。帝梦见桓帝，怒曰，宋后何罪，而听用邪孽，绝其命。勃海王悝既自贬，又受诛。今宋及悝诉于天，上帝震怒，罪在难救。梦殊明察。帝恐，谓许永曰，可禳[3]乎。永曰，宋后母临万国，过恶无闻。而听信谗言，以致身婴[4]极诛，祸及家族。王悝桓帝母弟，未尝有过，忽伏其辜[5]。昔晋侯失刑，亦梦大厉[6]。天道明察，神鬼难诬。宜并改葬以安怨魂，反[7]宋后之徙家，复勃海之先封，以消厥咎。帝弗能用，寻崩。（宋皇后纪）
【评语】
灵帝信任王甫，杀李膺范滂等百余人，其徒死废禁者，
又六七百人，皆一时俊杰。其上干天怒，岂仅杀宋后王悝而已乎。故当时郭泰私为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8]，汉室灭矣。是灵帝罪大恶极，实灭祖宗数百年之天下，岂许永之教所能免者。而尚不能用，其得速死幸也。王甫以灵为傀儡，生杀自由，而卒受诛戮。但此等人，无论现报如何，其终入地狱，偿怨报，一日万死万生，固无可疑者。
楞严经地狱十因文云，九者，枉习交加，发于诬谤，如是故有合山，合石，碾硙[9]，耕磨。如馋贼人，逼枉良善。二习相排，故有押，捺，槌，按，蹙，漉，衡，度诸事。是故十方如来，色目怨谤，同名馋虎。菩萨见枉，如遭霹雳。呜呼，仅一诬罔之罪，其受报之酷如此，而况诬而杀之乎。
【注释】
[1]构言：进谗言诬陷。
[2]玺绶：古代印玺上所系的彩色丝带。借指印玺。
[3]禳：读作r?ng，祈祷消除灾殃。
[4]婴：遭受。
[5]辜：罪过。
[6]大厉：大鬼。
[7]反：通“返”。
[8]殄瘁：读作tiǎn cu?，困穷，困苦。
[9]碾硙：利用水力启动的石磨。硙，读作we?。
【译白】
宋皇后不得灵帝之宠，却身居皇后正位，后宫受宠幸的姬妾们争相向灵帝进谗言毁谤她。起先，中常侍王甫枉杀勃海王刘悝及妃宋氏，宋妃即宋皇后的姑母。王甫唯恐宋皇后怨恨他，就捏造谎言，诬陷宋皇后利用旁门左道的巫祝诅咒灵帝。灵帝竟然相信，收回了册封宋皇后的印玺。宋皇后忧郁而死。她的父亲及兄弟都被诛戮。灵帝后来梦见桓帝发怒说：“宋皇后有什么罪过？你竟然听信那些邪佞小人的谗言，逼得她忧愤而死！勃海王刘悝既已自贬，又遭无辜杀害。现今宋氏及刘悝向上天申诉，上帝震怒，你的罪孽深重，难以得救了。”梦境十分清楚。灵帝醒来非常恐慌，询问羽林左监许永说：“这是什么不祥之兆？可以禳除吗？”许永答说：“宋皇后母仪天下，历年已久，四海之内都蒙受她的教化，从来没有听说她有什么过失和恶行。而皇上却偏听谗毁嫉妒的言辞，使她蒙受无辜之罪，还祸连家族。勃海王刘悝是桓帝同母弟弟，处理封国之事和作为藩属事奉朝廷，不曾犯过错。陛下没有经过验证审察，就加罪诛杀。从前晋侯刑法混乱，错杀好人，也梦见大厉鬼。天地之间的道义是明明白白的，鬼神更是难以欺骗得了的。应当好好地改葬他们，使冤魂得到安息。将流放了的宋皇后的亲族召回原来的封地，恢复勃海王的封爵，以期消灾免罪。”灵帝没有采纳许永的意见，不久便驾崩了。（《宋皇后纪》）
【评语】
汉灵帝信任王甫，杀了李膺、范滂等一百多人。被放逐、处死、废黜、监禁的，又有六七百人，这些人都是当时的英杰贤才。灵帝上干天怒，哪里仅仅是杀了宋皇后和刘悝而已？所以当时郭泰私下为之悲痛地说：“贤人死亡了，国家陷于绝境，汉王朝快灭亡了！”汉灵帝罪大恶极，断灭了祖宗几百年的天下，岂是许永的劝教所能挽回的。而就连此建议尚且不能采纳，他能得速死是他的幸事。王甫将汉灵帝当傀儡，随意杀人，最终也被诛戮。但此等人，无论他现在的报应如何，最终入地狱，偿怨报，每日万死万生，是确定无疑的。 《楞严经》中地狱十因文云：“九者，枉习交加，发于诬谤，如是故有合山、合石、碾硙、耕磨。如馋贼人，逼枉良善。二习相排，故有押、捺、槌、按、蹙、漉、衡、度诸事。是故十方如来，色目怨谤，同名馋虎。菩萨见枉，如遭霹雳。”呜呼！仅一诬陷欺骗之罪，遭受的罪报就如此惨酷，何况诬陷而杀害之罪呢！
邓禹
【原文】
邓禹，受业长安，见光武帝，知非常人，遂相亲附。及光武安集河北，禹杖策北渡，及于邺，遂拜前将军，持节入关。时赤眉入长安，所过残贼[1]，百姓不知所归。禹乘胜独克，师行有纪。民望风携负迎军，禹辄停车劳[2]来之。父老童稚，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寻击破赤眉，天下平定。封高密侯，拜太傅。禹叹曰，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后世必有兴者。有子十三人，封侯者三人，孙女为和帝后。（邓禹传，并通鉴）
【评语】
顾九畴曰，古云慈不掌兵。为将固死法乎。曰，非也。将以救民止暴，戡乱[3]定国，则生机在焉。故能以生用杀，则功无在将上者。何也。抛一死救万生，视寻常行善，固有不同也。若以杀用杀，则罪亦无在将上者。何也。败则多杀己，胜则多杀敌。军律不严，则多杀无辜。而死于奔走流离，死于军需粮饷者，又不可计数，皆主将罪也。故古来卫，霍名将，皆莫善其后，他可知矣。惟高密子孙，累世贵宠，封公侯者三十人，大将军以下十三人，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不可胜数。孙女，曾孙女，俱帝后。获报之优隆[4]，不诚惊人哉。
【注释】
[1]残贼：残忍暴虐。
[2]劳：慰劳。
[3]戡乱：平定叛乱。
[4]优隆：指优厚的待遇。
【译白】
邓禹在长安从师学习时，见到游学京师的刘秀（即后来的汉光武帝），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之人，便与他亲近交往。等到更始帝刘玄即位，豪杰们大多荐举邓禹，邓禹不肯相从。后来听说光武安定河北，邓禹就驱马北渡黄河，追光武到邺县。光武见到邓禹也很喜欢，任命他为前将军，让他持符节入关。当时赤眉军正好也攻入长安，所经过之处，残暴掠夺，百姓不知所归。听说邓禹每每乘胜独克，而部队纪律严明，百姓于是都望风携老扶幼迎接邓禹军队，归从的人日以千数，号称百万。邓禹每到一处，都停车住节，慰劳问候，父老童稚，白发垂髻，挤满在他车下，没有不感动喜悦的。于是邓禹名震关西。邓禹所到之处，击破赤眉军别将诸营保，郡县都开门归附。建武十三年（37），天下平定，封邓禹为高密侯。天下既已平定，邓禹常想疏远名势。他有十三个儿子，让他们各掌握一门技艺。一切用度都取之于封地赋税，不蓄私产，不谋私利。因此光武帝更加尊重他。显宗即位，拜他为太傅。他曾感叹说：“我统领百万大军，从未曾枉杀过一人，后代必有兴旺的吧。”他有三个儿子被封侯，孙女为和帝的皇后。（《邓禹传》，并《通鉴》）
【评语】
顾九畴说：古人说仁慈的人不肯做主将。难道为主将就必定是死路吗？当然不是。主将若为救民止暴，平乱定国，则大有生路。若能以保护民众为目的，不得已杀有罪的人，则功德没有比主将更大的。为什么呢？因为死一个人可以救一万个生命，此与寻常行善，固然有天壤之别。若以暴止暴，用杀人的方法去制止杀人，则罪过也没有比主将更重的。为什么呢？因为若战败了则自己的兵士多损伤，若战胜了则对方的兵士多损伤。若军纪不够严明，则又会多杀枉杀无辜。而死于奔走流离的，死于军需粮饷的，又不可计数，这都是主将的罪过。所以自古以来，像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名将，都不得善终，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只有高密侯邓禹的子孙后代，世世尊贵得宠，被封为公爵、侯爵的就有三十人，大将军以下的有十三人，二千石俸禄的有十四人，列为校尉的有二十二人，做州牧、郡守的就不可胜数了。孙女、曾孙女，都被立为皇后。获得如此优隆的厚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啊！
邓训
【原文】
邓训，邓禹第六子也。乐施下士，士大夫多归之。时护羌校尉张纡，诛烧当种，迷吾诸羌谋报怨。公卿举训代为校尉，羌众四万余，期冰合度河攻训。先是小月氏胡，每与羌战，诸羌未攻训，先欲胁月氏胡。议者以羌胡相攻，县官[1]之利。训乃令开城，及所居园门，纳胡妻子，严兵守备，羌掠无所得。诸胡言，汉家常欲斗我，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纳我。咸欢喜叩头，曰，唯使君所命。胡俗耻病死，每病困，辄自刺。训使医疗之，愈者非一，小大莫不感悦。因发秦胡羌兵，掩击迷唐（迷吾子），唐远徙千余里。烧当豪帅，款塞纳质[2]，威信大行。年五十三，卒于官。戎俗父母死，耻悲泣，皆骑马歌呼。至训卒，莫不吼号，或以刀自割，曰，邓使君死，我曹亦俱死耳。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家家为训立祠，每有疾病，辄此请祷求福。（邓禹传）
【评语】
呜呼，如训者，可谓其生也荣，其死也哀矣。为将而能如邓氏父子，何患人之不爱戴，又何患天之不福佑。是知邓之克昌其后者，亦赖训之能承先志，象贤惟肖也。夫人生天地间，虽国界歧分，种族各别，而自佛眼观之，实同具佛性，同一法身。纵有智愚文野之分，不出梦幻泡影之境。若以般若智照，则本无我人，何分种国。纵不为此高论，而以儒教圣人之理言之。曰，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3]。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4]，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5]，凡有血气，莫不尊亲。曰，嘉善而矜[6]不能，所以柔远人也。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何尝教人分国界，分种界，歧视夷狄，以致我诈尔虞乎。故知爱国爱种之言，实自私自利之见，亦即相争相杀之端。爱不能博，适所以自害也。观邓训开门纳胡，遂得其死报。其卒也，哀慕过于父母。岂非远人之感化，反易于子孙耶。士君子立言训世者，当提倡平等博爱，勿存人我小见，则庶乎为百世师矣。
【注释】
[1]县官：朝廷。
[2]款塞：指外族前来通好。纳质：送纳人质。
[3]帱：读作d?o，覆盖。
[4]貊：读作m?，古代北方部族。
[5]队：是“坠”的本字，从高处掉下来。
[6]矜：怜悯，同情。
【译白】
邓训，开国名将邓禹第六子，东汉官员。其女邓绥是汉和帝的皇后。邓训年轻时就有远大的志向，喜欢施恩于人，礼贤下士，士大夫大多归附他。当时护羌校尉张纡诱杀“烧当羌”部落的首领迷吾等人，因此羌人各部落都非常愤怒，谋划报仇，朝廷很担心这件事。大臣们推荐邓训替代张纡为护羌校尉。羌人各部落相互交换人质结成盟约，会集四万多人，约定黄河结冰后渡河攻打邓训。此前小月氏胡人散居在塞内，能作战的二三千骑兵，都骁勇健壮，每次与羌人交战，都能以少胜多。虽然他们首鼠两端，但汉人也时常收容并利用他们。当时迷吾的儿子迷唐，另与武威诸羌合兵共一万多骑，来到塞下，不敢攻打邓训，想先胁迫月氏胡人。邓训护卫阻止，使双方不能交战。谋士们都认为羌人、胡人互相攻击，对汉朝有利。用夷人攻打夷人，不应该阻止他们交战。邓训却下令打开城门，以及他自己住处后园的门，接纳胡人的妻子儿女进来，派重兵守卫。羌人抢劫一无所获，又不敢逼近胡人，于是就退兵离去。从此胡人都说：“汉朝常想让我们相互争斗，现在邓使君以恩德信誉对待我们，开门收容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这才得以与家人团聚。”大家都欢喜的叩头说：“我们只听邓使君的命令。”胡人的风俗以病死为羞耻，每当病重到了危及关头，就用刀自杀。邓训听说有人病重，就把他抓来绑好，不给他刀子，派医生用药治疗，治好的人很多，大人小孩没有不感激喜悦的。接着又送财物给羌人各部落，让他们相互招引，前来归顺。迷唐的伯父号吾就带着母亲和部落的八百余户，从塞外来投降。邓训于是征发湟中的秦人、胡人、羌人的士兵四千人，出塞在写谷袭击迷唐，迷唐部落差不多全被消灭殆尽，只得会集所剩下的部众，远迁营帐，西去一千多里。烧当部落头领东号前来叩头请罪，其余部落也都前来缴纳人质。邓训安抚、接纳前来归附的人，威信大行。永元四年（92）冬，邓训因病死于任上，时年五十三岁。官吏百姓和羌人、胡人，每天来哭吊的都有几千人。胡人习俗，父母去世时，以悲哀哭泣为羞耻，都骑着马歌唱叫喊。等到听说邓训去世，没有人不大吼号哭，有人用刀割自己，说：“邓使君已死，我们也一起去死吧。”先前邓训任乌桓校尉时属下的官民，都奔走于吊丧的路上，以致城中人都走空了。家家为邓训立祠，每当有生病的，就在邓训祠前祈祷求福。（《邓禹传》）
【评语】
呜呼！像邓训这样的人，可说是活着光荣，死了哀荣。为主将而能如邓氏父子那样，何愁人不爱戴，又何愁上天不福佑。可知邓家之后代昌盛，也因邓训能继承先辈遗志，见贤效法而思齐。人生在天地间，虽国界不同，种族各别，而自佛眼看来，实同具佛性，同一法身。纵然有智慧与愚昧、斯文与粗野之分，无非都是梦幻泡影之境。若以般若智慧观照，则本无我人，何分种族国籍？纵然不作此高论，而以儒教圣人之理念来阐释，那么孔子也曾经说：“如大地无不承载，昊天无不覆盖，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所以他的名声远扬中原，并传播到其他少数民族地区。凡是舟船能航行到之处，人的力量能够达到之处，天能覆盖的地方，地能承载的地方，日月能普照之处，霜露所降落之处，凡有血灵之气的万物众生，无不敬重并深爱他。孔子还说：“能赞美善人，又能同情能力不够的人，才能善待安抚远方的人（外族或外国人）。”
又说：“言语忠信，行为笃实，即使夷蛮蕃邦也可行得通。”何尝教人分国界，分种族，歧视夷狄，以致尔虞我诈。故知爱国家爱民族之言论，实是自私自利之见识，也是相争相杀之开端。爱而不能广博，正是自己害自己。观邓训打开门户接纳胡人，即感得胡人以死相报。邓训去世，胡人哀痛过于自己的父母。岂不是对外邦人的感化，反易于感化自己的子孙吗？所以君子著书立言教化世人，当提倡平等博爱，不要存远近亲疏之见，则可为百世之师。
耿恭
【原文】
耿恭，为戊巳校尉，据疏勒城。敌兵围之，绝涧水。恭于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笮[1]马粪汁饮之。恭乃整衣冠向井再拜[2]，有顷，水泉奔出。扬水示敌，敌以为神明，遂引去。（耿恭传）
【注释】
[1]笮：读作zh?，压物使出汁液。
[2]再拜：古代一种隆重的礼节，先后拜两次，表示郑重奉上的意思。
【译白】
耿恭，东汉大将。耿恭任戊巳校尉，选定有涧水流过的疏勒城作为根据地固守。匈奴兵又来包围进攻，耿恭招募数千兵勇直闯敌阵。匈奴失利，便在疏勒城下扎营，断绝涧泉之水。耿恭城中缺水，命将士掘井。但掘至十五丈深，仍不见水。将士干渴不堪，连马粪汁都挤出来喝了。耿恭见状，整顿衣帽，对着井恭敬地再三拜祷。不一会，飞泉涌出，众将士喜悦无极，在城上向下扬水给匈奴看，匈奴颇感意外，以为汉军有神明相助，赶紧撤兵而去。（《耿恭传》）
卓茂
【原文】
卓茂，习诗礼，为通儒[1]，恬荡[2]乐道。自束发至白首，与人未尝有争。初辟[3]丞相府，尝出，有人认其马。茂问，子亡马几何时。曰，月余。茂有马数年，心知其谬，默解与之，挽车去，顾曰，若非公马，幸至丞相府归我。他日马主别得亡者，乃诣府送马，叩头谢之。茂性不好争如此。为密令，劳心谆谆，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平帝时，天下蝗，河南二十余县皆被灾，独不入密界。光武即位，先访求茂，曰，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拜太傅，封褒侯，官其二子。（卓茂传）
【注释】
[1]通儒：学识渊博的儒者。
[2]恬荡：淡泊坦荡。
[3]辟：指君主招来，授予官职。
【译白】
卓茂，汉朝南阳宛人。他曾经学习过《诗经》和《礼记》，对儒学很通达，生活淡泊坦荡而向慕圣人之道。从少年到老年，从来没与任何人发生过争执。他刚出任丞相时，有一天从相府出来，有人指认他骑的马是对方的。卓茂问：“您的马丢失多久了？”对方答道：“大约有一个多月。”卓茂拥有这匹马已经几年了，他心里知道对方误认了，但却默默地解开缰绳，将马牵给对方，让对方拉着车子而去。卓茂告诉他：“如果发现这匹马不是您的，请您牵到丞相府还我。”隔了几天，那位马主在别处找到了他原先丢失的那匹马，便将卓茂的马送回丞相府，并且叩头谢罪。由此可见卓茂就是这样一个随和而不好争执的人。卓茂出任密州令时，操劳尽职，恳切教导，对待百姓就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提拔举荐善人，教化引导庸人，态度儒雅，措辞温和。几年后，道德的教化便已深入人心，以至于都没有人拾取遗落在路上的财物。汉平帝时，天下发生蝗虫灾害。河南省二十多个县都受灾严重，唯独卓茂所治理的区域没有蝗虫进入。汉光武帝即位后，先拜访卓茂，说：“名冠天下，应当接受天下重赏。”请他出任太傅，封他为褒侯，并且赐他两个儿子官爵。（《卓茂传》）
鲁恭
【原文】
鲁恭，拜中牟令，专以德化，不任刑罚。许伯等争田，累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责，辍耕相让。建初七年，郡国螟[1]伤稼，独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疑其不实，使肥亲往廉[2]之。恭随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止其旁，傍有童儿。亲曰，何不捕之。儿曰，雉方将雏。亲瞿然起，与恭诀曰，所以来者，察君政迹耳。今虫不犯境，一异也。化及鸟兽，二异也。竖子[3]有仁心，三异也。还府白安。是岁，嘉禾生。累迁司徒，年八十一，卒于家。长子谦，官太守，有名绩。谦子旭，官太仆（肥亲，人姓名）。（鲁恭传）
【注释】
[1]螟：读作m?ng，螟蛾的幼虫。
[2]廉：察考，访查。
[3]竖子：指小孩。
【译白】
鲁恭，陕西省扶风平陵人。东汉章帝建初年间（76—84）任中牟县令，他着重以道德风尚感化人，不靠刑罚命令惩治人。许伯等人为田产打官司，几任太守和县令都不能决断，鲁恭为他们分析是非曲直，许伯等人都回家自我检讨，停止耕种而相互谦让。建初七年（82），郡国内蝗虫危害庄稼，唯独不入中牟县。河南尹袁安听说后，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派肥亲前去察看。鲁恭随肥亲行走于田间，一起坐在桑树下休息，有一只雉鸟停留在他们身边，旁边有个小孩，肥亲问他：“你为什么不捕捉雉鸟？”小孩说：“它将要生小鸟，不能害它。”肥亲吃惊地站起身，与鲁恭诀别说：“我之所以要来，是为察看你为政的情形。现在虫害不侵犯边境，这是第一个特异之处；德化能及于禽兽，这是第二个特异之处；小孩有仁爱之心，这是第三个特异之处。” 肥亲回到府衙，把情况详细禀报袁安。这一年，中牟县长出异常好的禾稻。鲁恭累经升迁，官至司徒。八十一岁时，在家中去世。他的长子鲁谦，官至太守，政绩很有声誉。鲁谦之子鲁旭，官至太仆。（《鲁恭传》）
刘宽
【原文】
刘宽，华阴人。有失牛者，就宽车认之，宽下驾步归。有顷，失牛者得牛，送还。谢曰，惭负长者，随所刑罪。宽曰，物有相类，事容脱误。幸劳见归，何为谢之。州里服其不校[1]。典历三郡，温仁多恕。吏人有过，但以蒲鞭[2]示辱。事有功善，推之自下。灾异或见，引躬自责。见父老慰以农田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感德兴，日有所化。夫人欲试宽令恚，伺当朝会，装严[3]讫，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衣。宽曰，羹烂汝手乎。封逯乡侯。子松，官宗正。（刘宽传）
【注释】
[1]不校：不计较。校，通“较”。
[2]蒲鞭：以蒲草为鞭。常用以表示刑罚宽仁。
[3]装严：指装束整齐。
【译白】
刘宽，东汉华阴人。有一次，乘牛车外出，有人丢失了牛，找上刘宽的牛车来辨认，刘宽随即下车，把牛让给对方，自己步行回家。过了一会，失牛人找到了自己的牛，又把牛送还刘宽，并叩头谢罪说：“我很羞惭，愧对长者，任凭长者处罚。”刘宽和言悦色地说：“世间相类之物，容易认错，辛劳你送回来，这有什么好谢罪的呢？”州里都佩服称赞他这种不与人计较的德量。汉桓帝时，征召刘宽为尚书令，又升为南阳太守，掌理三郡。刘宽处理政事，仁厚宽恕，属下官吏有了过错，只以蒲鞭轻罚，以示耻辱而已。推行政事有功，皆让给属下。若有灾殃变异出现，便引咎自责。见了父老，便慰问乡里农田之事；对少年则勉励他们孝敬父母，善事兄长。百姓感念他的德政，渐渐深受感化。刘宽性情温良，从未发过脾气，即使在急迫匆忙时，也未曾见他容色严厉，言辞急迫。他夫人为了试探刘宽的度量，有意要激他忿怒。有一次正当刘宽要赶赴朝会，衣冠装束已穿戴整齐，夫人让侍婢奉上肉羹，故意翻倒沾污了他的朝服，刘宽仍然和气地问侍婢说：“羹是否烫伤了你的手？”他的宽宏度量，竟然到如此程度。汉灵帝时，封他为逯乡侯。他的儿子刘松官至宗正。（《刘宽传》）
赵憙
【原文】
赵憙[1]，少有节操。更始拜为中郎将。更始败，憙与友韩仲伯，携小弱，出武关。仲伯以妇美，虑有强暴，而己受害，欲弃之。憙责，不听。因以泥涂妇，载以鹿车，身自推之。每逢贼逼，憙辄言其病状，以此得免。遇更始亲属，饥困不能前，憙以所装缣帛[2]资粮悉与之，将护归里。迁平原太守，时多盗贼，憙捕斩渠帅[3]，余党数千人皆免死。后青州大蝗，入平原界辄死，百姓歌之。帝集内戚宴会，诸夫人各言，往遭赤眉，皆为憙所济活。帝甚嘉之，拜太尉。封节乡侯，进太傅，薨年八十四，谥正侯。子代，嗣官。（赵憙传）
【注释】
[1]憙：读作xǐ，古同“喜”。
[2]缣帛：绢类的丝织物。缣，读作jiān。
[3]渠帅：首领。
【译白】
赵憙，南阳宛县人，东汉初年大臣。赵憙少年时就很有节操。更始帝刘玄即位，任命赵憙为中郎将，封勇功侯。更始三年（25），赤眉军杀更始帝，更始政权灭亡，赵憙与他的好友韩仲伯，携带年少体弱者几十人，一起翻山越岭，逃出武关。韩仲伯因妻子长相美，担心会有人强暴她，而自己也会受害，准备把妻子丢弃于路上。赵憙愤怒地责骂仲伯也不听，赵憙只得用泥涂仲伯妻子的脸，把她装在小车上，亲自推着小车走。每当路上遇到盗贼想抢人时，赵憙就说她病得很重，因此得以免受污辱。进入丹水县后，遇上更始帝的亲属，他们都光着身子赤着脚，很狼狈，又饿又累无法走路。赵憙把所带的布匹粮食，全部给了他们，并护送他们回到故乡。光武帝时，赵憙调任平原太守，当时平原有很多强盗，赵憙捕斩了他们的头领，其余党应判罪的有几千人，都免于死刑。后来青州大面积遭受蝗灾，而蝗虫只要入平原界内就死，百姓都歌颂他。建武二十六年（50），光武帝邀集内戚举行宴会，各位夫人分别上前说：“往年遭赤眉军兵乱逃出长安，我们都是赵憙所救活的。”光武帝非常赞许他，任命他为太尉，封节乡侯，晋任太傅。赵憙八十四岁时去世，谥号正侯。其子赵代，继承他的官位。（《赵憙传》）
郑弘
【原文】
郑弘，师同郡焦贶[1]。楚王英案，引贶被捕，于道病亡，妻子系诏狱[2]。诸生故人，皆变姓名以逃祸。弘独髡[3]头，负[钅*夫]锧[4]，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妻子还乡。由是显名，拜为驺[5]令。政有仁惠，民称苏息[6]。迁淮阴太守，后拜尚书令，为太尉。 [注云]弘令驺时，勤行德化。部人王逢等，得路遗宝物，悬于道衢[7]，求主还之。鲁国大旱，驺独致雨，偏熟[8]。蝗起泰山，流被郡国，过驺不集。守淮阴时，弘消息[9]徭赋，政不烦苛。行春大旱，随车致雨，白鹿侠毂[10]而行。主簿黄国贺曰，三公车[车*番] [11]画鹿，明府必为宰相。（郑弘传）
【注释】
[1]贶：读作ku?ng。
[2]诏狱：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
[3]髡：读作kūn，古代剃去男子头发的一种刑罚。
[4][钅*夫]锧：读作fū zh?，古代腰斩时所用刑具。[钅*夫]，铡刀；锧，腰斩时所用铡刀座。
[5]驺：读作zōu。
[6]苏息：休养生息。
[7]衢：读作q?，大路，四通八达的道路。
[8]偏熟：到处丰收。偏，同“遍”。
[9]消息：减免。
[10]侠：夹。毂：读作gǔ，车轮。
[11][车*番]：读作fān，指古代车厢两旁用以遮蔽尘土的屏障。
【译白】
郑弘，会稽山阴人。求学于河东太守焦贶门下。焦贶因受楚王刘英被诬造反一案牵连被捕，病死在路上，妻子儿女都被投进大牢。他的学生们都改名换姓纷纷逃祸，只有郑弘独自剃了头发，戴着刑具，向朝廷上书，为焦贶申冤。显宗皇帝（汉明帝）下令赦免焦贶家属。郑弘亲自为焦贶送葬，并送其妻子儿女回到家乡。他的名声因此而传扬开来。他任驺县令时，施政仁慈惠爱，百姓得以休生养息。后升为淮阴太守。后来汉章帝时，被任命为尚书令、太尉。 [注云]郑弘任驺县令时，勤政爱民，仁慈德化。所辖境内的居民王逢等，在路边拾到宝物，悬挂于通衢大道上，等待失主来取。鲁国境内大旱，唯独驺县下雨，庄稼丰年。泰山闹起蝗灾，传遍整个郡国，蝗虫经过驺县而不入。任淮阴太守时，郑弘减去徭役赋税，不以政事烦苛百姓。春日巡行前还大旱，随着他的车所到之处大雨滂沱，白鹿随车两旁而行。主簿黄国祝贺说：“三公的车[车*番]上有画鹿，府君必为宰相。”（《郑弘传》）
第五伦
【原文】
第五伦，为乡啬夫[1]。平徭赋，理怨结，得人欢心。往来太原上党，所过辄为粪除[2]而去，陌上号为道士。举孝廉。光武召见，酬对政道，帝大悦。拜会稽太守，躬自斩刍[3]养马，妻执炊爨[4]。受俸裁[5]留一月粮，余皆贱贸，与民之贫羸者。会稽多淫祀[6]，尝以牛祭神。百姓财产，以之困匮。其自食牛肉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移书属县，巫祝有依托鬼神，诈怖愚民，皆案论之。妄屠牛者，行罚。百姓以安。官至大司农，卒年八十余。子颉，曾孙种，皆显官，世称廉直焉。（第五伦传）
【注释】
[1]乡啬夫：古代乡官之一，主管役赋等事。
[2]粪除：打扫，清扫干净。
[3]刍：读作ch?，指喂牲畜的草，亦指用草料喂牲口。
[4]爨：读作cu?n，烧火做饭。
[5]裁：通“才”。
[6]淫祀：不合礼制的祭祀。
【译白】
第五伦，京兆长陵人。东汉时期大臣。第五伦起初任乡官啬夫，均平徭役，调解怨忿，很得乡人欢心。他载盐来往于太原、上党之间，所过之处，都把粪便打扫干净才离去，路人都称他为有道之士。东汉建武年间，第五伦被举为孝廉，光武帝刘秀召见他询问政事，第五伦趁机对奏为政之道，刘秀非常高兴，任他为会稽太守。他虽然身为二千石一级的官员，仍然亲自铡草喂马，妻子亲自下厨房做饭。所得的俸禄米，只留下一个月的口粮，其余的都低价卖给贫苦百姓。会稽地区风俗多滥设祀庙，喜欢占卜。民众常常杀牛祭神，百姓因此非常贫困。那些自食牛肉的人，发病将死时，先发出牛的鸣叫声。先后几任郡守长官都不敢禁止杀牛祭祀的做法。第五伦到任后，向所属各县发布文书，晓谕百姓，凡是巫祝有依托鬼神以诈术恐吓愚昧百姓的，都要捉拿问罪。胡乱杀牛的，都必须给予处罚。民众开始时都很恐惧，有的巫祝胡言乱语诅咒，第五伦却追查得更紧，以后这种现象便逐渐绝灭了，百姓得以安定。他官至大司农，去世时八十多岁。他的儿子第五颉，曾孙第五种，都官位显赫，世人称赞他们廉洁正直。（《第五伦传》）
宋均
【原文】
宋均，为九江太守，悉省掾吏[1]，百姓安业。郡多虎患，前吏募设陷阱，而犹多伤害。均下记属县，曰，虎豹为民患，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乃除削课制[2]，虎相与东游渡江。中元间，楚多蝗，飞至九江界，辄散去。拜尚书令。（宋均传，参通鉴）
【注释】
[1]省：减少，精简。掾吏：官府中佐助官吏的通称。掾，读作yu?n。
[2]课制：指赋税。
【译白】
宋均，南阳安众人。喜好儒家经典，通晓《诗经》、《礼记》，擅长论辩、质疑。宋均任九江太守时，精简官府里的办事人员，使得百姓能安居乐业。九江郡有很多凶暴的老虎，成为百姓的祸患，前任官员都是用设立栅栏、陷阱的方法，却仍然有很多人被虎伤害。宋均到任后颁布告示到所属各县说：“虎豹成为百姓的祸患，罪过在于残忍的官吏。而不辞辛劳地张网捕捞，不是顾怜百姓的根本做法。”于是撤去栅栏、陷阱，免除赋税。不久老虎都相互结伴向东渡过长江而去。光武帝中元年间，楚地闹蝗灾，有很多蝗虫飞到九江边界，就向东西两个方向散去了。宋均后来官至尚书令。（《宋均传》，参《通鉴》）
何敞 比干
【原文】
何敞，六世祖比干。武帝时，为廷尉，与张汤同时。汤持法深[1]，而比干务为仁恕，数与汤争，所济活者有千数。敞性公正，自以趋舍[2]不合时务，每召请，常称疾不应。后拜尚书，数切谏，言窦宪等罪。迁河南太守，以宽和为政，分遣儒术大吏，案行[3]属县，显孝悌有义行者。及举[4]冤狱，百姓化其恩礼。其出居者，皆归养其父母。推财相让者，二百许人。
【注】
何氏家传云，比干为汝阴狱吏，平活数千人。后为丹阳都尉，狱无冤囚。征和三年，三月辛亥，天大阴雨，比干在家中，梦贵客车骑满门。觉以语妻，语未已，而门有老妪，可八十余，求寄避雨。雨甚，而衣履不沾渍。雨止，乃谓比干曰，公有阴德，天锡[5]君策，以广公之子孙。出怀中符策，状如简，长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比干曰，子孙佩印绶[6]者，当如此算。比干年五十八，有六男，又生三子，代为名族。（何敞传）
【注释】
[1]深：苛刻。
[2]趋舍：取舍，好恶。
[3]案行：巡视。
[4]举：平反。
[5]锡：同“赐”。
[6]印绶：印信和系印信的丝带。借指官爵。
【译白】
何敞，扶风平陵人。他的六世祖何比干，西汉法律学家，武帝时为廷尉正，与张汤同时。张汤持法苛刻，而比干重仁慈宽恕，常与张汤发生争执，虽不能每次都获胜，然所救活的有千多人。何敞天性公正。自知取舍不合时务，每被征召，常常称病不应诏。后来被任命为尚书，多次极力劝谏，诉说窦宪等人的罪过，深遭窦宪等人怨恨。后调任河南太守，以宽厚和善为政，分别派遣懂得儒家学说的官吏，巡视所属各县，表扬孝悌忠义有节之人，平反冤案。郡中百姓受他的恩礼感化，彼此间没有怨恨。与父母分居的人，都回去赡养他们的父母。推财相让的有二百多人。
【注】
《何氏家传》中记载：比干任汝阴狱吏时，平反冤案救活几千人。后任丹阳都尉，他执法严明公正，监狱中无受冤之人，因而汝河、淮河流域的人称他为“何公”。汉武帝征和三年（前90），三月辛亥日，天下大雨，何比干在家中午睡，梦见贵客车骑满门，醒来后告诉妻子。话未说完，门前来了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请求借宿避雨。当时雨很大，而老太太的衣服鞋子却都没有沾湿。雨停后，老太太对比干说：“因为你有阴德，上天赐给你一件符策，它可保佑你子孙繁盛。”于是从怀中抽出符策，形状如竹简，长九寸，有九百九十枚，交给比干，预言他将有子孙九百九十人佩戴官印。何比干五十八岁时，有六个儿子，后来又生了三个儿子。世世代代都是名门望族。（《何敞传》）
长夜灯公众号旨在优秀传统文化原典的学习，
普遍利益社会大众。
如有侵权，请联系小编本人删除。
扫码关注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