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先锋书店五台山总店发布“禁止拍立得、商拍”的公告引发广泛关注。在同一天,书店入口标志性的“先锋书店”店招被取下的“壮士断腕”行为更是令人唏嘘不已。
☆情景引入
--- 当书店的灯光被镜头切割
先锋书店是南京著名的文化名片,被誉为“中国最美的书店”。 从17平米的防空洞改造而成的小店,到如今近4000平方米的五台山总店、成为无数读书人心中的朝圣地,先锋书店靠的是“好书总在先锋”和“人比利润重要”的理念, 是以“学术、文化沙龙、电影、音乐、创意、生活”等为主题的文化创意品牌书店经营模式。正如南京先锋书店的标识“大地上的异乡者”所言的,先锋书店是为所有爱书人提供了精神家园。
可是,书店门口,举着“10元/张”“30元精修”牌子的商贩穿梭叫卖,手持相机、反光板的游客排队摆拍挤得通道水泄不通;书店内部,真正的读者需要多次绕开拍摄镜头才能找到座位,书架上的《百年孤独》因频繁充当拍照道具而卷边起皱。当镜头贪婪地框取着书架与诗意标语,书店的灵魂空间,在闪光灯下被悄然置换为精致的背景板,当承载私密情感的明信片被降格为空洞的道具,书店精神内核在又一次视觉消费中无声的瓦解。 走廊尽头的十字架在喧闹中显得苍白而尴尬。
先锋书店创始人钱小华只这样说道:“十字架是我苦难生活的见证,也是我人生的永恒追求。在当下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人性的败坏已腐蚀人的灵魂。先锋像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教堂,给城市喧嚣的人们提供向往憧憬,也提供心灵庇护。”
网上不免有对拍照打卡人群的不满声音以及对众多“网红”书店类似状况的吐槽抱怨。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指责游客的“附庸风雅”或书店的“营销求生”,都显得过于轻率。问题的核心,恰在于数字时代实体书店的生存悖论:既需流量输血,又恐被流量吞噬。
☆现状分析
--- 当生存需求绞杀存在意义
中国实体书店联盟的调查显示仅仅是截至2020年2月5日,就已经有90.7%的独立书店停业、超过90%的独立书店没有正常收入、37.02%的书店的资金储备只能维持不到一个月、42.02%的书店撑不到三个月。 实体书店一直都不好做, 一方面是书店的“知识付费”的本质在新的互联网资讯工具的冲击下被瓦解,另一方面是图书价格对比电商平台没有任何优势,正常情况下,一本书的出版成本约占书价的35%~40%,加上管理和发行费用,到分销手里上升到63%左右。对于书店来说,8.5折就已经不赚钱了。
2024年,鹿鸣书店,蔦屋书店?西安店,钟书阁?重庆店、西安店,言几又?郑州建业店等许多无论是网红连锁还是个性独立书店都相继宣布闭店。“我们曾想成为一盏灯,但灯油已尽”。
在纸质阅读江河日下、运营成本高企的当下,网红化几乎是实体书店难以回避的生存策略。许多书店主动设计“打卡点”,以空间美学换取关注度与客流——这本是数字时代书店求存的务实之举。先锋书店因文化品格而“被网红”,汹涌的打卡人流背后,是真实的经营压力与传播机遇。流量本身无罪,书店也不该为求生而羞愧。
然而实体书店的生命力,终究系于其不可替代的“场所精神”。它们不是书籍的仓库,而是人与书、人与人相遇、思想得以孕育的独特空间。这种空间的精神价值与体验深度,正是其超越冰冷电子屏幕的核心竞争力。若过度让位于拍照功能,无异于自我消解了存在的根基。
在数字阅读的潮涌中,实体书店的出路,恰在怎样智慧地平衡“流量”与“留量”。
☆ 深入思考
--- 在风暴中亮一盏不灭的灯
深夜的书店,仍有零星读者蜷在角落读书。灯光勾勒出他们专注的轮廓,仿佛一座座沉思的雕塑。此刻的书店回归了本质:一个允许人与伟大灵魂独处的结界,一个对抗信息洪流的方舟。
实体书店的救赎,在于找回海德格尔所言“栖居的本质”——让空间成为承载意义的场所。 当明信片被写上字句,钉入书店的墙,便如博尔赫斯那枚硬币的隐喻,承载着流动的永恒; 当指尖再触儿时散学贪恋的书页,我便躲进了童年的书架之下,不被命运找到。
书店的灯光,不应只为照亮镜头而明灭。它们守护着一种抵抗碎片化洪流的精神尺度,一种在人群中保持思想独立的珍贵可能。当喧嚣的商拍退场,书店终要回归其本相——那大地上的异乡者得以停驻、思考、与伟大灵魂对话的静谧港湾。 我们呼唤的不是对镜头的驱逐,而是对书店本质的集体敬畏:让每一盏阅读的灯,都能在流量的风暴中安然亮着。
人,诗意地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