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作为学生生涯的终极仪式感现场，“整活”成了每个毕业生绞尽脑汁的最后一个“毕设”。簪花、国风、朋克……一年一度的学士服爆改大赛今年又卷出了新高度。
毕业帽爆改“痛帽”、学士服扎成“痛袍”、捧花换成“痛花”，今年，“痛系毕业三件套”成了毕业生们定制毕业典礼的“新皮肤”，如果你想在小红书上找个参考，仅仅是毕业季的这一个半月，就涌出了近万篇的相关笔记，“作业根本抄不过来”。
如果说严肃又带着点呆板气的学士服，正巧是当下流行的Nerd风（书呆子风），那么属于二次元们的痛袍、痛帽，则是在Nerd风的智性美学中，又加了一点属于自身印记的“私心”：这届年轻人，正用别满吧唧的学士服，纪念自己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重要时刻。
一届毕业生，有一届的毕业穿搭fit。
去年“簪花学士服”引领风潮，今年二次元的“簪谷学士服”成功接棒，成为新晋“顶流”。在小红书上，“痛学士服/痛学士帽”相关搜索量同比飙升了30倍。
二次元们5G网速的赛博冲浪，让“痛系毕业三件套”成为了今年毕业季最流行的穿搭新风格。用学士服上的吧唧（即badge，徽章）来彰显热爱，成了这届毕业生新的dresscode。
上海理工大学的@青柳 在大二时，就开始酝酿着一场不一样的毕业告别。毕业时，他网购了一套学士服，花了三个小时，把自己收藏的各种吧唧密密麻麻别满整件学士服。在他的胸前，有《秦时明月》的卫练CP、《原神》里的钟离、《名侦探柯南》的灰原哀；再束上《假面骑士》的腰带，抱上卫庄的娃娃——从漫画、动画到游戏，从国谷、日谷到同人谷，成分复杂得像是漫展分会场。
他扎着一面包车的“自推”（即自己喜欢的角色），拍摄了一组痛学士服毕业照，发在了小红书上。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条笔记竟然爆了，收获了2.3万赞和上千条评论。许多网友把@青柳 当作图鉴，从他身上找寻自己眼熟的角色，评论区也成了大型同担认亲现场。
装饰着自推的痛学士服 图源小红书博主@青柳
比起操作简单的改造学士服，“痛”学士帽的玩法更加多样，简直是谷美圈最新科研成果的展示。
四四方方的学士帽，成了现成的扎板：手绘的、不织布的、带吧唧托的；单人的、CP的、群像的……博主们纷纷在小红书上晒出了自己的创意痛帽和制作教程。
博主@椿妤 就是其中之一。去年，椿妤将流行的簪花与游戏《代号鸢》结合，和舍友一起DIY了傅融和孙策的痛帽与云肩。这种新颖的创意，当时在全网都很少见，一发布随即爆火。许多同好在评论区求教程，她也热情地将制作教程倾囊相授，没想到这竟然意外为她带来一份副业。
改造的痛学士帽和云肩 图源小红书博主@椿妤
今年毕业季，许多人来私信椿妤定制痛帽，第一个月下来，椿妤就接到了几十个订单。椿妤观察到，今年痛帽的流行度明显高于去年，“今年很少有人找我做单纯的簪花帽，都是找我做痛帽”。大多数的单主都希望自己喜欢的角色，能陪伴自己毕业。
除了爆改自己，毕业生们也没“放过”老师。爆改的成果不仅用于拍照，更带入了庄严的毕业典礼，“请校长给我的痛帽拨穗” ，成为年度最“勇”的毕业行为艺术之一。
中国地质大学的博士毕业生@冰蓝笑 去年在小红书上看到别人的痛帽毕业照，当时就下定决心：“毕业时也要扎一顶！” 毕业时，她亲手制作了《网球王子》里不二周助的痛帽，在拨穗仪式上，邀请导师为痛帽拨穗。这位常向人炫耀学生“拿过全国cosplay大奖”的开明导师，欣然配合，不仅给她的痛帽拨了穗，还给她手中的棉花娃娃也附赠了一个拨穗仪式。
带着自推参加拨穗仪式 图源小红书博主@冰蓝笑
在小红书上的给棉花娃娃拨穗的相关话题中，享受同款待遇的远不止不二周助，《光与夜之恋》的男主齐司礼在清华毕了业，《Chiikawa》中的吉伊，尽管五级除草证迟迟没有拿下，却在北大和文学硕士一起被拨了穗。
此时，校长们拨的已不只是穗，更是毕业生们“不按套路毕业”的心愿。
“痛学士服”的风靡，不仅仅是一场追求特别仪式感的爆改，密密麻麻的吧唧背后，也涌动着毕业生们强烈的情感诉求：他们渴望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来纪念学生时代的落幕，而点缀其上的吧唧，则凝结着自推陪伴他们度过的无数日夜、给予他们慰藉的精神力量。
这更像是一场双向奔赴的仪式——毕业生们希望让那些曾无数次托举自己、激励自己前行的角色，亲眼见证人生中这一重要时刻。
除了痛帽，@冰蓝笑 也给自己制作了一件簪谷学士服。她喜欢的角色不二周助的代表色是红色，恰好呼应了红黑配色的博士学士服。对于冰蓝笑而言，不二周助不仅陪伴了她的成长，更是她读博低谷期的精神支柱，她遇到实验数据推翻重写、投稿濒临延毕的时刻，角色“自我怀疑却坚持”的特质总能支撑她熬过低谷。
顺利完成毕业论文后，她还把不二周助写进了论文致谢，送他荣登知网。用最硬核的学术实力展示“厨力”（喜爱程度）。她的小红书评论区，如今已经成为上百人的“赛博树洞”，许多人在此分享自己也将自推写进论文致谢的故事。
将自推写入论文致谢 图源小红书博主@韶和
除了将自推写进论文致谢，还有许多人选择用cos打破次元壁，让自推“出席”自己的毕业典礼。
在毕业典礼上，你甚至能看到明日香不去开2号机，而是来北大领毕业证。北大汇丰商学院的@月见澪mio cos成了《新世纪福音战士》的“明日香”，让72岁的院长也体验了一次漫展“集邮”的感觉。
穿着cos服毕业合影 图源小红书博主@月见澪mio
对于月见澪mio来说，这场毕业典礼意义非凡：“这是学生身份落幕前，最后一次能纯粹展现自我个性的珍贵机会。”而环顾四周，同学们也都成了“来都来了”的进阶版，毕业典礼主打的就是自给自足的情绪价值：穿晚礼服的、披帛的、穿汉服的，一场毕业典礼，开成了毕业生们的生活方式盲盒开箱。
身为从初中就“入坑”的资深二次元，月见澪mio之所以选择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告别——把陪伴自己长大的cosplay爱好，带上庄重的典礼舞台，原因还在于她在明日香身上找到的共鸣。这个有着强烈胜负欲，但也常常不自信的角色，在她眼里，就像是许多渴望被认可的普通人缩影，而这个角色的勇敢，恰恰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面对即将开启的职场生活，她已经预感到孤独。而这份二次元的装扮远不只是爱好的表达，也像是一身对抗迷茫与不安的“毕业战袍”。
一个人出cos毕业可能是单机搞“行为艺术”，一群人“痛装毕业”则是双向奔赴的“病情”。喜欢推理游戏《逆转裁判》的@Amatus 在角色成步堂龙一的影响下考上了复旦法学系。今年毕业时，他和好友特意在法学院门口，拍摄了一组《逆转裁判（复旦篇）》的毕业照；博主@苏木晚来秋 在校期间加入了排球队，毕业时便和队友们翻拍了《排球少年》的名场面，虽说“运动番的终章是毕业”，但同好之间的友谊却不会完结。
cos《逆转裁判》的毕业照 图源小红书博主@Amatus
毕业典礼上这些独特的“痛”装束，正见证着二次元文化从圈层爱好，蜕变为新一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二次元不再局限于屏幕内的追番或线下的漫展，而是自然地融入人生的重要节点——用吧唧点缀学位服、让心爱的角色见证拨穗、把纸片人写进学术致谢，如同选择用鲜花、诗歌或旅行纪念毕业一样，成为这一代年轻人生活美学与仪式感中，自然而真诚的一环。
这场“痛式毕业”的集体亮相，似乎也说明了，不同于十年前的圈地自萌、甚至有些遮遮掩掩，这届年轻人正用二次元文化和世界“打直球”。
在十几年前，喜欢二次元这件事，还像是一种“避世”的小众爱好——怕被说中二、幼稚，甚至会把喜欢的东西偷偷藏起来。可能家里摆满了高达手办，堆着书摊上淘来的漫画书，但却几乎没有人会将谷子别在包上，大胆地向外人“亮明身份”。
而打开这些穿着痛袍的毕业生的小红书主页，你会发现他们的生活里处处都是二次元日常记录：和实验室同门一起出cos，带着娃娃打卡商场大屏，用谷子“摆阵”为自推庆生……毕业典礼上的痛学士服，并非限定的高光时刻，而只是个性表达的切片之一。
为不二周助庆祝生日 图源小红书博主@冰蓝笑
有人说这是因为“曾经的小孩终于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话语权；也有人说这是坚持热爱的老二次元们打下的江山——在现在的漫展上，你常能看到带着孩子一起出《原神》cos的“开明”家长……
更多的原因则在于，这一代的年轻人，更乐于为内在的“情绪价值”买单。与收藏手办侧重稀缺性的80后不同，年轻人买谷子，买的是一份精神陪伴的体验、一份生活疲惫时的“情感代餐”。对他们而言，那些二次元世界里的角色，就像是一种自我映射。带着这些“伙伴”在鲜活的现实场景里穿行，自己也获得了勇气和来自世界的温柔。
对内在情感满足的追求，也外化为展示自我，寻找身份认同的社交渴望。如今，喜欢的作品和角色，被痛在包上、穿在身上、带去旅行，变成了年轻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接头暗号”。毕业生@开开 的经历便是缩影：初二时背着痛包出门无人识，背了几次便“败兴而归”；而现在实习上班的通勤路上，因为常遇同担搭话，她已习惯“直接背着痛包出门”。
二次元同好们在线下相聚
当曾经的“小众爱好”升级为“社交硬通货”，年轻人便褪去“圈地自萌”的束缚，大胆寻找生活方式的共振。
线上社区的存在，则加速解开了这份“束缚”。以痛式毕业的风潮为例，这些毕业生的评论区常是大型“求教程”与“同担相认”现场。去年毕业的椿妤坦言，最初因“觉得太小众”，直到发布笔记，才炸出了天南海北的同好。大家在评论区认角色、找亲友、互相抄作业，完成了一场线上集体的“毕业典礼”。
互不相识的同好，在“赛博秋叶原”里找到了彼此，二次元的生活方式潮流也得以进一步创造和蔓延。博主@理解水豚成为水豚 的“二次元婚礼”更具象地展现了这种连接。她把婚礼现场搬进《原神》的提瓦特大陆，让喜爱的角色可莉见证幸福。各地的原神玩家在评论区相聚团建，送上祝福，还有人提出想要举办“动森主题婚礼”、“崩铁主题婚礼”。一场两人仪式，成了一群同好们的脑暴大会。
原神风格的二次元婚礼 图源小红书博主@理解水豚成为水豚
“痛式毕业”并非终点，而是二次元生活方式的又一次具象化呈现。对椿妤而言，这份热爱从未因毕业褪色。虽然工作愈加忙碌，但下班打开游戏、在小红书分享日常，与同好相约，已成肌肉记忆。职场积累的“班味”，总在回到二次元的一刻烟消云散。
在她看来，这份爱好构筑的不仅是青春回忆，更是持续提供慰藉、连接同好、支撑现实生活的“平行世界”。毕业是人生新章的开始，而属于他们的二次元故事，仍在连载。
Ending：
每次游戏通关副本或开启新的征途时，总会收到一些来自NPC的祝福：
《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里，离开初始台地与遇到的第一个NPC哈西默告别时，他会说：“再见啦，希望我们彼此都好运。”
《星露谷物语》开启人生新身份时，鹈鹕镇的神父会祝福你：“人生从此将展开新的一页。前途必然是光明的！”
《女神异闻录》里，最终boss被击败，怪盗团的各位要各奔东西时，喜多川会同你讲：“从明天起要暂别一段时间了，希望我们彼此都能一帆风顺。”
某种程度上，我们也在这些二次元作品中学会了真实地告别与再度出发。
如果人生是一场大型开放世界RPG，毕业则意味着「校园副本」的正式通关：“那么，毕业快乐！祝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今日话题】
你做过什么二次元改造？
策划丨三联.CREATIVE
编辑丨梅卡
作者丨咕
排版丨森林
图片来源丨受访者供图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实验室》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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