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12日,一项调查报告揭露了爱尔兰母婴之家中“婴儿死亡率高得令人震惊”的丑闻。
母婴之家成立于19世纪和20世纪,多数由天主教会运营,专门收容非婚怀孕的女性及她们的孩子,以解决未婚母亲生育问题。
1922年到1998年间,在18所被调查的母婴之家中,共有约5.6万名怀孕妇女和女孩被送去分娩,被收容的最小“母亲”年仅12岁。约9000名儿童死亡,死亡率达15%;1941年到1950年间出生婴儿的死亡率是普通人家出生婴儿死亡率的6倍多。其中,1944年科克郡一个母婴之家的儿童死亡率一度高达82%。
爱尔兰小镇图安的母婴之家遗址中发现大量人类遗骸。
被送去那里的未婚单身女性以及她们所生的孩子受尽凌辱。她们被要求跪在地上工作,还被辱骂为“堕落的女性”。
未婚母亲需要在母婴之家住上一年,为修女无偿劳动,以偿还修女所提供的服务。作为对累犯的惩罚,一些两次未婚分娩的母亲会被直接送到洗衣店劳作。
作为“私生子”出生的孩子难以被社会或原生家庭所接纳。不能接受洗礼,死亡时也不能被正式埋葬在墓地。
分娩之后,由于许多在“母婴之家”出生的婴儿都被强行与母亲分开,或送往国外被人领养,或送往由天主教管理的孤儿院,从此与他们的亲生母亲再无重聚之日。
孩子们坐在母婴之家的茶室里,一位修女摆姿势拍照。
有的孩子是被秘密送走的,于是母亲们被告知孩子死掉了;
一些母亲则直接被关起来,直到签署了收养同意书,才会被放出来。
在未经母亲同意的情况下,母婴之家出生的婴儿成为白喉、脊髓灰质炎和麻疹疫苗试验的“小白鼠”。
孩子们没有基础的生活保障,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了也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疗,这导致了许多孩子的夭折。
地方政府根据母婴之家中未婚母亲和婴儿的数量,按人数每周付给修女1爱尔兰镑。
母婴之家中存在一种“人口贩运”制度,其中“妇女和婴儿被认为只是一种贸易商品”。
一名17岁时进入母婴之家的女性受害者说:
母婴之家是医院、学校和监狱的混合体,充满了悲伤、绝望和令人不安的事情,那里有女人尖叫、有女人精神失常,还有一个放着白色小棺材的房间。
爱尔兰儿童部长奥戈尔曼表示:
“报告清楚地表明,几十年来,爱尔兰有着令人窒息、压迫和残酷的厌女文化,对未婚母亲和子女的普遍污名化使他们失去了抚养权、甚至被夺走了未来。”1957年,奥沙利文出生在蒂厄姆母婴之家,她的母亲是一名16岁少女,母亲同一个来爱尔兰旅游的英国年轻人发生关系后怀孕。就像其他未婚母亲一样,奥沙利文的母亲在分娩一年后离开了母婴之家。后来,她决心把自己的孩子要回来,但修女们却说,她的孩子已经被送去美国。实际上,奥沙利文在10个月大的时候被安置到爱尔兰西南部另一个母婴之家,她因耳膜穿孔和慢性耳部感染住院,她最终被一个家庭收养,但母婴之家并没有告诉收养家庭她的耳朵有问题,也没有提供她的任何医疗信息。成年后的奥沙利文一直坚持不懈地寻找自己的生母,她向地方当局寻求帮助,却屡屡碰壁。1990年,33岁的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在母婴之家,不仅婴儿遭受折磨,未婚母亲也不能幸免。菲洛米娜是个未婚母亲,她回忆说,她在母婴之家期间被剥夺了自由,遭受修女们的“暴行”,修女们每天都会跟这些未婚母亲说,她们要为自己的罪行赎罪,“痛苦是对滥交的惩罚”
真相是怎样揭开的:
1975年,两个男孩在蒂厄姆母婴之家旧址玩耍时,在一个混凝土板下发现很多儿童骸骨。但这一发现并没有引起当局重视。不久之后,一位牧师到现场祈祷,然后这里再次被封锁起来。
1925年至1961年,在爱尔兰西部的图安镇有一个由修女们经管的未婚母婴之家。据说居住在母婴之家的人受到奴隶般的对待,许多营养不良的婴幼儿因病死亡。
1996年,爱尔兰最后一个母婴之家关闭,未婚女性生完孩子后可以回自己家中,不再遭到强制干涉。
2012年,爱尔兰历史学家凯瑟琳?柯利斯发表了一篇文章,披露796名儿童(其中大部分是婴儿)在蒂厄姆母婴之家死亡,而当地墓地只有其中两个孩子的名字。根据修女院的记录,死亡的儿童年龄在8岁左右,大部分死于营养不良和传染病。
如今,图恩镇的母婴之家主建筑已经被拆毁,只剩下围墙。它也成为人们纪念母婴之家造成一系列悲剧时最常造访的地方。
2014年6月,爱尔兰政府终于宣布将对母婴之家儿童死亡展开调查。
2015年2月,母婴之家调查委员会设立。
2018年,为寻800名儿童尸体,爱尔兰政府授权挖掘母婴之家旧址。
在 2017年,两名工作人员用透地雷达调查土恩镇母婴之家,了解地下是否存在万人冢。
2021年1月13日,爱尔兰总理米歇尔?马丁代表政府向受到丑闻影响的人士致
以正式道歉。
在土恩镇的母婴之家一角,人们前来悼念在此死去的婴儿。。
民众在乱葬岗的墓碑献上花束,挂悼念品遥寄哀思。爱尔兰民众出席纪念活动,手持纸皮造的小型棺木,象征一名死去的婴幼儿。
整个二十世纪,天主教对国家影响力重大,爱尔兰社会基本上都由教会主导一切家庭伦理及性教育,导致社会氛围保守。
一切婚外怀孕在宗教教诲里,都是道德禁忌。未婚妈妈被视为不洁净、不洁身自爱,因此该受唾弃及惩罚。
它们的恶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受到公众的默许。更讽刺的地方在于,这些妇女之中包括受害人、精神病患及智障人士,而施虐的男性却从未受到刑责,足见爱尔兰保守与父权文化之扭曲。
这可见诸于女性的生育权问题上。早在1935年,爱尔兰立法把所有避孕方式列入违法,所有避孕产品被禁止入口与销售。
爱尔兰是传统天主教国家。虽然教会丑闻缠身,但仍有不少民众欢迎教宗到访。
七十年代,天主教对于爱尔兰政府的影响力可谓到达近代的巅峰,在法律层面,众多涉及性别权益的议题都受到宗教规范,除了禁售避孕产品、禁止离婚,还把...恋行为列为刑事罪行。
1983年,爱尔兰政府在教会及保守派政客的压力下,提出严禁堕胎的公投案,最终在67%选民支持下通过。这法例算得上是世上少有严苛的堕胎禁令,增修条文规定胚胎享有与母同等的生命权,一切堕胎行为均是刑事罪。就算妇女因奸成孕、胎儿小产或是孕妇因生命受威胁必须终止妊娠,一律不得堕胎。这意味,有的胎儿就算被诊断无法存活,妈妈都因无法堕胎,被迫怀孕至足月生产。
2012年就因此发生了一宗悲剧,31岁印裔女牙医哈拉帕纳瓦(Savita Halappanavar)出现流产征兆,要求堕胎被拒,最终因流产导致败血症及器官衰竭死亡。哈拉帕纳瓦的枉死引起大规模抗议,欧洲人权法院(European Court of Human Rights)亦介入施压,爱尔兰国会遂于2013年批准孕妇在有生命危险时堕胎,但因奸成孕等其他情况则未获豁免。然而,哈拉帕纳瓦之死已为及后的解禁堕胎诉求埋下种子。
爱尔兰教会在节育问题上采取绝对立场,不准信徒避孕,同时严禁堕胎,未有顾及维系夫妻关系、妻子怀孕风险等因素,带来难以弥补的后果。在禁止避孕与堕胎的情况下,女性显然是受压迫的一群,变相衍生出母婴收容所的跨代悲剧—未婚妈妈承受身心折磨,以及生于母婴健康院的人饱受寻亲不果之苦。
神职人员性侵丑闻令民众与教会之间的裂痕逐渐加深,教宗责无旁贷。
这些过于专制及迂腐的政策早已动摇了长期处于「道德高地」的爱尔兰教会,在性与道德方面的教诲亦权威不再。及后于九十年代,教廷被揭发一系列神职人员多年来侵犯儿童的案件,教会高层神职人员更涉及纵容包庇,导致2000年以后爱尔兰教会急促崩溃,民众对教会开始失去信心。
教廷面对难以开脱的神职人员性侵指控,于2002年陷入低点,原任的都柏林大主教德斯蒙德˙康奈尔(Desmond Connell)因处理不当而遭撤换,更承认爱尔兰已成为「后天主教」(post-Catholic)国家。两年后接任大主教之位的马丁(Diarmuid Martin)认为,性侵丑闻对于爱尔兰教会是一场大灾难。
近年来,爱尔兰天主教人口开始下跌,但仍然高达78%。
爱尔兰社会出现改变,更先后于2015年及2018年5月通过...婚姻及堕胎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