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归来仍青春
河口重庆知青揭碑仪式随感
箐华/文
河流孕育了人类
蜿蜒的哀牢山脉绵远至大理州的龙虎山岭，奔涌出无数小溪汇成红河的玉身初成。北回归线上，碧色寨的米轨火车延伸的翅翼刬破浪花，清晰了红河的模样，带着中国红的印痕浩荡冲出国门。河口在岸，目送亲子一般。
万象青绿，一年正春时，三月的天亮得晃人。
绿皮火车顶层硬铺，碾转难眠，狭窄空间飘浮着康师傅不驱不散游走的鬼影。索兴翻下弦梯，独坐黑暗。铁轨“哐当哐当”的撞击声伴随着静谧蕴出万个未知。
突然中铺有声：“你娃的穴今天挖完没得哟，老子累惨了。”梦呓。灵魂游走——累极的青年东倒西歪，东边焚山后的柴灰肥了定植胶苗，茄子汤在早晨又鼓动与老树撕杀，植物哭泣！可国家需要橡胶！需要强大！百年的兴衰高高在头上。17岁开荒即便50年漫长，灵魂老死也不会忘记。这车厢上铺下铺都是到河口参加揭碑仪式，奔往青春的祭奠。一个目标一个方向，一声召唤，千军万马，万千情愫，滚滚滔滔。
71年，火车浓烟打出的字样还在山川作壁：重庆知青24000奔赴红土高原。滇池捧一碗清茶，红嘴海鸥远在传说中的南太平洋作迁徙准备，一切来不及感受，背起行装一踏江湖万丈红尘。哥哥去南弟弟奔北，心中明镜，边疆当守边防。
我回忆曾有多少次，在昆明转身去版纳时，都有不尽的犹豫和挂牵，朝那个方向张望，到河口有米轨火车直达，火车的长度和宽度呢？那条河为什么叫红？河口盘旋心中何止一日一年。
镶嵌脑海的西双版纳翡翠鸟，它啼血鸣叫与红河奔涌的心跳，清晰的谱写出带泪的芳华。
五十年的崎路或坦途，记忆列车总在深夜或黎明飞越十万大山，走进橡胶前世今生，走进红河的源头和它流经的土地，走到步履铿锵抑或踉跄独行的荒原，捡拾散落的最青春。又总想到，河口是怎么的河口呢，来盛装我的深情惦念！
50年后的3月22日。淅沥沥的小雨已下了一夜，清晨仍在飘洒，山峦不解风情。我郑重穿上大会统一的蓝色短袖衫，想为什么定在下午3点揭幕仪式？原来雕塑家认为不完美，必须修复好。旁人看无大碍，他说要对得起承载的知青情。七点多就在现场，雕刻刀凿子砂纸散了一地，雨珠在眼皮上闪烁。艺术家的品质是追求完美，捐建者和组织者尊重艺术的高尚。
深情不用豪迈，大义可以小写，依然动人心扉，情同一江，义在云天。因而，就有奇怪的3点开幕式和三仟响爆竹的疯狂。写到这，我的心砰砰跳动。什么样的情？可以让知青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呢？
细雨中匆匆赶到广场上照集体像。原以为漫不经心的都市花、花枝招展，三三两两的，结果，结果呢？我看到一片片蔚蓝色的云朵，变换姿态、变换队形，口吐莲花，漫山遍野，从云雾降落，汇聚广场，抽出心藏的红旗，“哗啦”一声，铺红大地，燃烧天空，把一个河口瑶族自治县渲染得红彤彤亮堂堂。
汇聚的人流中我看到带病的战友坐着轮椅，在家人陪同下推来参加大会。他胸前戴着参会的标牌，眼里含着泪花，头发稀薄。是聚会激动呢或因不能下地行走？但，我是难过的。为他失去健康像鸟儿失去翅膀不能自由飞翔，遗憾又感动。照集体像时，这位战友被他的战友紧紧地护在中间，激动得嘴没有合拢过。手拉手，心贴心，因为命相连过！
围住旗子拍照的人群，如盛开的花朵，欢腾的海洋。16团行驶在波峰浪谷，旗帜就是船帆，船身是3000多名知青肉身，扬帆竖旗的是朱益民倪月颖夫妻，站立峰值的身影。他们打拼创业，与时俱进，以积极的人生态度创办企业，获得巨大的发展空间。他们热衷公益事业，回馈社会，曾经磨砺青春的河口是他俩深情回望的第二故乡。青春热血要铭记，是重庆知青最大的心愿，他们毅然捐建纪念碑，完成重庆知青盘桓心中的夙愿。皇天厚土，善莫大焉。
16团重庆支边知青：彭德林，朱益民、丁域庆、雷晓明、袁德华、倪月颖、刘励勤、赵忠全、杨能静，程积林等人，积极筹备促成圆满此举。阿蛮作纪念碑碑文《知青垦荒赋》，为历史留言铭记。
跟随蓝色的流苏飞转，眼花缭乱。看见一只蝴蝶扛着红旗在前面飞，一只蜻蜓在后面追，蝴蝶前面哈哈大笑，蜻蜓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就为抢那面旗帜——十六团。我猜他们或许是恋人，在森林橡胶林这样跑过，下意识重温昨天的初恋。多么可爱的人！
如果，没有纪念碑，会召之来聚吗？会来这么多人吗？会有释放青春初恋的花香吗？如果没有捐建者的捐建会有大会的主旨灵魂吗？没有！一切皆成空。——现实亮在眼前。
一仟两百多知青，从重庆上海北京湖南奔来；聚会相见叙旧。等了多少年，不远千里，就为看你一眼，亲爱的！亲爱的河口！他们跑起来拥抱、捶打、握手、大笑，泪眼朦胧，哽咽难言。
“战友你好吗？”“我老了。”“你一点没变，只是胖了一点”“瞎说……哈哈！”笑声中跌落多少沧桑，天知地知。
除了上有老下有小实在走不了的；病痛的去世的；家境艰难的，河口来自重庆24个学校的知青几乎来了三分之一。回返第二故乡在次掀起热潮，其势壮观，仁爱包含之中。为了见一面老连长老领导、张姐李姐；种菜的湖南大哥云南大姐、当年教过的孩子们；橡胶林稻田、拖拉机的印痕，踏遍青春脚迹。60岁的形象20岁的活泼， 一刻也停不下。感恩这个时代给予太多的宽阔和安稳。
多想告诉你，亲爱红河！你是我的青春，自由的表达。
三仠响爆竹盘曲在地上，火捻子被理得整齐，巨大的碑被红绸覆盖，天空放晴。朱益民手拿话筒说：今天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好日子，大家在一起共庆重庆支青50周年纪念日暨纪念碑落成典礼。爆竹点燃，震耳欲聋，漫天红旗飞舞，木棉花含苞待放。电影《红土》（暂定名）创作筹备组人员沈川，王箐华，小曾从重庆赶赴现场，用无人机从空中拍摄下这珍贵的一瞬。
向慈善公益者致敬！
山川威仪，红河情长 。又一年！疫情尚在，硝烟又弥漫，地球村不太平。
2022年3月21日
作者简介：箐华，重庆赴云南支边知青。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百鸟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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