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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救母_鹿鼎记秘史,金无足赤——《鹿鼎记》阅读札记 (五• 完)

金庸作品妙笔生花,精彩纷呈,但诚如俗言道:金无足赤。就以《鹿鼎记》而论,在其细节描写上,也存在一些BUG。

清朝地理暇疵

小说第十五回里安排了徐天川护送方怡去石家庄的情节,借方怡之口道有朋友在“石家庄西市开了一家骡马行”。

什么是西市?我们读《木兰辞》,中有“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可见,“西市”指的是城中西边的市场,换言之,有骡马行的市场,这自然是个城市。而且小说对话中几个人物说到石家庄,一提起地名,听者当即明白,就像说一个众所周知的大城名邑。

可惜这是不确的。石家庄放在今天,自然是无人不晓,但放在清朝初年,石家庄绝对不可能众所周知。

清朝康熙时的石家庄地如其名,只是真定府获鹿县(后世河北省石家庄市鹿泉区)的一个普通小村庄。据清光绪《获鹿县志》记载:“石家庄,县东南三十五里,街道六,庙宇六,井泉四”。直到二百多年后的二十世纪民国初期,石家庄也还只是个93户人家,578人,面积约0.1平方公里的小村庄。如此小不点庄子,怎能是《鹿鼎记》方怡、徐天川们口中众所周知的大城邑?怎会有大城邑才具备条件之骡马行“西市”?

按照史料,石家庄起初是北直隶(今河北省)真定卫(今正定)的一个军屯,居住着马、于、谷、赵、殷等姓的军屯官兵和他们的家属。因为这些军官中石姓军官地位最高,故名石家庄。另一个说法是:军屯中共有十大姓氏,所以叫“十家庄”,后讹变为“石家庄”。到了清康熙年间,朝廷废除军屯制,石家庄成为真定府获鹿县(今河北省石家庄市鹿泉区)的一个普通的村庄。1902年由法国和比利时修建的京汉铁路从石家庄经过,在这里设立一个站点,因石家庄名气太小,就以相距不远的振头镇命名,称为振头站;1907年正太铁路(正定府到太原府)通车,正太铁路为了避免在滹沱河上建桥,遂在石家庄和京汉铁路连接,将正太铁路起点由正定改为石家庄,石家庄成为两条铁路的交汇点,并逐渐成为交通要道和商品地。由于铁路交通汇聚导致的工商业发展,到民国14年(1925年),石家庄村街区面积已经达到1.8平方公里,经当时北洋政府批准,石家庄和铁路以东的休门村合并,首尾各取一字,成立石门市。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颁布《普通市组织大纲》,规定了设立普通市的条件,石门市因不符合建市要求被取消。但是石门市的城市化进程由于有利条件没有因此受到阻碍,到1930年代初,人口已增加到6.3万,产业工人总数已达1.6万,面积扩大到18平方公里,逐渐取代正定成为这一地区经济、交通的中心,故1939年重新设市,之后石家庄飞速膨胀至今。

前后叙述矛盾

例一,第四回里,海老公教韦小宝大擒拿手中的一招:“仙鹤梳翎”,用来和康熙过招。然第十二回里,这招“仙鹤梳翎”却被写成是康熙所学的武当派的功夫了。

例二,海老公左手四根手指明明已被韦小宝匕首削断,但后文海老公“左手一探,扠住了蕊初的脖子”!(扠即是叉,只有一根手指是无法叉脖子的)

例三,如第33回明是双儿中了冯锡范一剑,下文却说这一剑是郑克塽所刺。

例四、最矛盾的是,韦小宝和康熙救出真太后,真太后告知康熙四十二章经的秘密,说是顺治出家前,把一部四十二章经给了她,要她等康熙长大以后告诉康熙。那么问题来了,前面小说已分明作了交待,顺治是董鄂妃死后才伤心出家,顺治出家前,真太后就已经被毛东珠冒充取代(详见第二十五回:白衣尼“啊”的一声,甚感惊异,说道:“你的相貌果然大大不同了。”沉吟片刻,道:“可是要假冒皇后,毕竟不是易事。难道你贴身的宫女会认不出?连你丈夫也认不出?”太后道:“我丈夫?先帝只宠爱狐媚子董鄂妃一人,这些年来,他从来没在皇后这里住过一晚。真皇后他一眼都不瞧,假皇后他自然也不瞧。”这几句话语气甚是苦涩,又道:“别说我化装得甚像,就算全然不像,他……他……哼,他也怎会知道?”),那真太后早被毛东珠囚禁,顺治怎么还能把经书和秘密告诉真太后!但若是顺治将秘密直接告诉的是毛东珠,那故事便圆不住,因为已不存在什么把真太后关柜子或床底下暗格里里逼问的必要了!

等等……

常识常理龃龉

例一,建宁公主不可能不明不白地就私奔的,不管公主真实父母是谁,一日不革去名份,她都是清廷的正牌公主,按封建王朝等级森严的礼仪,公主下嫁,只能是正妻大婚,韦小宝则是尚公主的额驸,所居宜称驸马府。公主不可能像小说那样马虎将就,通融成“七个老婆”之一,否则爱新觉罗皇家颜面何存?

例二,韦小宝的火枪是燧发枪,这枪发射过程相当繁琐,须得从枪口中塞入火药,用铁条桩实火药,再放入铁弹,用火刀火石点着纸媒,引燃药线。然小说里第四十五回里双儿用枪打死风际中时事态无比紧急:

风际中来得好快,双儿要将韦小宝放下,让他发射“含沙射影”暗器,其势已然不及,危急之中,奋力将他身子抛了出去。

危急之中,哪里能好整以暇地从事繁琐操作,但燧发枪却神奇般自动升级成后世才有的自动武器,跳过“从枪口中塞入火药,用铁条桩实火药,再放入铁弹”等旧式繁琐步骤,迅即一勾扳机,便将武功高手风际中击毙。

例三,韦小宝七老婆中,明是建宁公主早怀孕经月,但第四十五回却道:“过得十余日,阿珂先产下一子,次日苏荃又产下一子。公主却隔了一个多月,才生下一女”。

例四,小说写韦小宝十一月出发,五个月后,也就是次年四月抵达莫斯科:“这一日终于到了莫斯科城外。那时已是四月天时”。就是说,韦小宝重回北京时最早也得九月了,再赴扬州,应是秋冬了吧,然扬州芍药花竟然还开着!

【按:芍药花的花期是每年的五六月】

例五,违反常理认知。

其一,不可思议的瘦头陀身体变形:小说中,胖瘦头陀服了神龙教教主洪安通的豹胎易筋,因毒性发作,二人身材完全变形,胖头陀原本又胖又矮的身材陡高了三尺,而瘦头陀原本又瘦又高的身材则变得臃肿矮小,如同一只大皮球。若胖头陀身材长高属激素类起作用,还情有可原的话,瘦头陀的变化就令人难以接受了。第三十三回:“(瘦头陀)跳起身来,不料他这一跳起,反而矮了个头,原来他坐在凳上,双脚悬空,反比站在地上为高。”可见他身材变得极其的矮。试问:几尺长的骨骼怎样矮化的?内脏比例怎样改变?这不违反我们的常理认知么?

其二,不合情理的咒语:不像洪教主使...变形的药物,再离奇却都还是有形质的东西。但陶红英说神龙教的人念了咒语后,功力莫名其妙大增,打败了她师父。而韦小宝与天地会众人在庄家大宅遇到一伙神龙教的小角色,开始打的正常,但紧接着那些人念起咒语后,随即功力大增,所向披靡。这是什么原理?实在有违常理认知。

等等……

时间线疏误

而小说最主要的疏误在时间线,对有明确时间线兼有金书连贯性的事件和人物,叙事不一,将读者绕得晕头转向。

《鹿鼎记》第四十一回韦小宝在庄家大屋遇何惕守,何惕守说四十年未见过归辛树。此处,明显有误!何惕守和归辛树也是金庸另一部小说《碧血剑》中人物,我们便以《碧血剑》作参照。《碧血剑》第二十回里何惕守随袁承志上华山,参与华山派师门大会,其时是公元1644年,闯王李自成攻入北京,明朝灭亡,之后李岩和红娘子夫妇自杀,袁承志率何惕守等远赴海外。而 《鹿鼎记》中韦小宝见到何惕守,正值吴三桂起兵反清,时为公元1673年。明亡至吴三桂叛清,二者相隔不是四十年,而是二十九年!

由此时间线推算,便可轻易发现,《鹿鼎记》弄错了好几个人物的年龄设定:

一、何惕守。“韦小宝见这女子年纪已然不轻,声音却如少女一般。她头上戴了个金环,赤了双足,腰间围着条绣花腰带,装束甚是奇特,头发已然花白,一张脸庞却又白又嫩,只眼角间有不少皱纹,到底多大年纪,实在说不上来,瞧头发已有六十来岁,容貌却不过三十岁上下。”小说下文中称何惕守四十年未见归辛树,可知小说确是认定何惕守此时年龄为“六十来岁”的。但按《碧血剑》里介绍何惕守为二十二三岁,二十九年后应是五十一二岁,与《鹿鼎记》所称“六十来岁”,差了整整一轮!

二、李西华。如前文所述,李岩红娘子夫妇死于1644年,遗下孤儿李西华。小说虽未交待父母双亡时李西华多大,但可推知二十九年后、公元1673吴三桂叛清时,李西华至少应为三十岁以上年纪。然而《鹿鼎记》第十四回李西华出场,“众人见这人一身青布长袍,约莫二十三四岁”。这就有问题了,试问李西华怎能在父母双亡后数年才出生?显而易见,《鹿鼎记》对李西华的年龄设定是错的!

三、归钟。《碧血剑》 交待,1644明亡时归钟约三四岁,故到二十九年后吴三桂叛清前夕,归钟应是三十二三岁。然而小说写归钟是个中年汉,“韦小宝早瞧出他武功虽高,为人却痴痴呆呆,四十几岁年纪,行事仍如孩童一般”。可见归钟年纪设定有误,被写大了十几岁!

四、归辛树夫妇。《碧血剑》 里,辛归树五十岁左右,归二娘四十多岁。到二十九后的《鹿鼎记》里出场,辛归树应是七十九岁左右,归二娘应是约七十四五岁。但按小说描写,“一个老翁、一个老妇并肩而行,看来都已年过八旬。”而何惕守亲口证实:“我跟他老人家有四十年不见了,一个是痨病鬼,两个是八十多岁的老公公、老婆婆,忽然之间自己晕倒了,有什么希奇?”这里,“四十年不见了”,明显是个错误(实际上只有二十九年!)。若是《鹿鼎记》中为八十多,那归辛树年纪被写老了几年,而归二娘则被写老了起码十岁!

康熙救母_鹿鼎记秘史

五、陈圆圆。陈圆圆在第三十二回出场:“这女子四十岁左右年纪,身穿淡黄道袍,眉目如画,清丽难言”,彼时相距1673年吴三桂叛清,尚有一年以上(其间还发生韦小宝攻打神龙教和前往莫斯科等故事),而李闯打到北京是1644年,可推算陈圆圆被李自成(史实是刘宗敏)抢去时只有约十二岁!但史实上陈圆圆被吴三桂纳为爱妾前,早已是一个知名歌妓,是“秦淮八艳”之一的吴中名伶,崇祯末年落入田畹之手,后被转送吴三桂为妾。照《鹿鼎记》说法,陈圆圆岂不是女童甚至女婴时就已做了知名歌妓?

六、李自成。李自成也在第三十二回出场:“李某身经百战,活了七十多岁,也不要你这小小的鞑子官儿陪我一起送命。”史实上李自成生于1606年9月22日,同理推算,李自成本回出场时的年龄应不超过六十六岁,绝非小说声称的“七十多岁”!

再如,本札记四辨析的罗刹国苏菲亚政变时间线,也造成苏菲亚公主年龄有约十岁的差异……

此外还有其他形式的BUG,如韦小宝本是大字不识,但阿珂化名王可儿行刺吴三桂时,韦小宝一听名字却立马知道王可即是珂字,却不知是谁提前教会他的?

又如韦小宝母亲在书中,前称韦春花后称韦春芳。

又如青木堂好汉高彦超不时被写作成了马彦超。

等等等等……

(注:有些BUG,金庸在多年后的新修版中予以改正)

不过这些小细节的错误并不妨碍我们对金庸武侠的热爱,相反地不是还为我们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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